“那么,大家!”熟悉的声音响起,每个人都在这声音入耳的瞬间起了一身疙瘩。无论是在教学楼里,还是像泽人这样蹲坐在教学楼门口那块宽敞空地上的人们,都非常明白她此时重新现身在人们眼前的涵义是什么。
也正因如此,每个身处于这所学校的人们的心底里都在不断敲响着警钟。先前还因各种因素所构成的狂躁,此时的每个人却像死了一般安分。
恨不得让身为这股气氛的创造者那个女人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身亡。
但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她并没有对此氛围转变的自觉性,更别谈会因这种氛围所感染。
“过了那么久,有没有人想娜娜我了呀!”
回答她的,只有仍回荡在空中的警笛声,以及除此之外的寂静。
“大家别那么冷淡嘛,娜娜我啊,因为躲猫猫的游戏玩得太高兴,特地给大家带来了全新的规则哦!”
而现在,回答她的加上了难以数计的视线——有毒怨般,有憎恨,恐惧,心惊胆战以及其他的种种。更可怕的是还有“极其微渺的崇拜”以及逼近癫狂的“恋慕”这类把人类自己心中丑陋的某种东西暴露得一览无余的情感也包括在其中。
泽人环顾了一圈,对于只能从隐约中观察出事物轮廓的他,惊讶的发现,那些夹带在他人眼中本就不易被察觉的另类情感,他已经能够分辨得一清二楚。
他仰头向逐渐变得昏黑的天空发出嗤笑。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今人反胃的偷窥者,窥视着人们试图掩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沙漠”里才会展现丑恶行经。他已经分辨不清这种观察力的福祸,但自始至终有股情感压在他的心头上,让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恋慕?崇拜?开什么玩笑啊!
太阳一点一滴的随着天空落下黑色的帷幕而消失,泽人对那股情绪的把握也越来越清晰——
对,这是愤怒。
泽人明白了,他理解不了身边的人们为何只是在那里为了自己的“生存可能”而恐惧,他更理解不了夹含在其中并没有因为一个“代表性的结果”而产生出的情感。对于那些,他感到的只有反感和恶心。
明明那个女人回来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明明这攸关我们生死的事情仍在进行着,明明这股逐渐涌上心头的情感,是一股对于现状完全派不上用处的东西……
但就是止不住令他感到愤怒。
——他因惋惜他人的死而愤怒;他因所有人都知道的胆怯,包括自身的而颤抖;他因对那个女人把人命当作不值得一提的“垃圾”而愤怒。
“所以从现在开始呢,每个人都有公平的十分钟来到处逃,到处跑哦!”
但那完全就是幼稚而不成熟的想法——难道因为自己愤怒了就有能力改变一切吗?
所以——
“小姐姐,”自称“娜娜”的少女在一名受害者的身边甜昵的发出细语,这让原本就因为恐惧而低头战栗的女孩子一下子失控,而导致的自己的失禁。“娜娜”注视着这双泪汪汪的大眼睛,这个口齿不清而又在一脸茫然地理解着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事情的女孩皱了皱眉,以一副仿佛是在关心他人的口吻说着:“这可不行哦!因为马上就该是你跑起来的时候了,你可不能连逃下去、活下去藏起来的心都没了哦!”
失禁的少女坐在自己温热的体液之上,对着那个“娜娜”支吾了半天也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没多久,一股闷骚的气味钻入了在这片空地上一并“等死”的人的鼻子里。就连她本人也差点因为这股味道而吐了出来。
“咦,你看样子还挺幸运的嘛。”
顺着她的视线,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个蹲在最边缘的男人跳了起来,接着扭头跑向离这栋教学楼更远的地方。
这就是唐泽人的选择,拼上性命的“赌博”。与其说是赌,倒不如说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一件身为“人”,他觉得应该去做的一件事。
“那么,接下来的角逐开始了哦!对于偷跑的人果然还是得先给点小小的惩罚才好呢!
“就从腿先开始吧~”
她挺直身子,展露出一种足以令人胆寒的微笑。
……………
得救……了?
少女仍瘫坐在地上隔了很久,她才再次感受到那股在自己坐在自己的尿液上这一事实。
只是随着日落的寒风,它的冰凉格外刺骨。
“那个小鬼真恶心啊,连自己的尿都管不住,还坐在上面。是我早就恨不得去死了。”
——咦?
“别这么说,这种情况下,女孩子都会被吓的不轻。”
对,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
“但果然,还是太恶心了。”
咦……?
恶心;
这什么人啊;
尿都尿出来了;
真搞笑……
谩骂,指责。很快就如同狂风骤雨般朝她袭来,但似乎还夹带着一丝不充实的虚渺。
不对……
人们像是在宣泄一般,朝她伸出手指。
不对啊!!
“那是因为会死啊,才会这样的啊!况且……况且在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就已经……”
她的双手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头,身体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喂,你没事吧……看你一直在自言……自语……”直到她的肩膀被谁狠狠拍拍了一记,“你……为什么……在笑?”
被惊醒的少女出神的望着把她从幻想中拉出来的另一个女孩子。
她白皙的指尖下意识的划过嘴角。
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脸颊上狭小而细长的笑容。
什么……欸……?
周围仍是一片寂静,除了仍回荡在空中飘落的警笛声。也唯只有它,不会像火苗般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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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脑在飞速运转,拼命思考着能为自己的行为群买单的方法。泽人已经忘了时间是怎么从自己身边流逝的,那也并不重要。他只知道,无论如何,就算跌倒也得马上爬起来,绝不能停下脚步。
因为不知道那个疯子究竟会——
“这么快?!”
泽人在空旷的实验楼走廊里拐弯,下一秒就看见其中一处他正在走过的教室里闪过了一道瘦长的人影。
他弓下身子,右手撑住向下倾倒的重心,将身体以滑铲的姿势送进了这间教室的窗沿下。
他艰难地尝试去屏住呼吸,只是在后又喘出了气。他心跳得太快,加上短时间进行的爆发性运动,这根本不可能让他立刻能够止住呼吸。
靠!
所以他只能尽力去延长自己的呼吸时间,以此降低自己在喘息时发出的声响。
可事与愿违,心脏在胸膛里的暴动的声音重重的撼动着他的耳膜。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这是一段相当漫长的过程,泽人的呼吸逐渐趋于了平稳,但他的大脑也开始反馈出因缺氧而导致的昏厥。
他微微站起,试图克服并乘机窥视这间教室里的情况——却在下一瞬间重心失衡跌倒在地上。
“还有七分钟哦!尽管不是很懂,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假人害怕到快要发抖,但算了,说好的惩罚还是要给你看的嘛!”
那个少女的声音从自己的脑海里突然响起,泽人在地上挣扎着爬起,以便确认她所在的方位。但随后他意识到这完完全全的徒劳,也不值得让人怜悯——当他清晰的意识到“那是从我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这一件事后,他除了深叹一口气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还没等他接着往下思考,一股巨大的违和感便将它硬生生的给扯了回来。
他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认知到了自己身上被夺去了某一部分的残酷事实。
疼痛。剧烈的疼痛,普通被狠狠灼烧般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是难以用语言去描绘的疼痛。
自己的大腿从下往上于一瞬间撕碎,那是远比直接斩断四肢更令人崩溃的体验。
“呜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脑此时完全被疼痛覆盖,歇斯底里的悲鸣响彻走廊。
如同抓狂的野狗般扭动身体,在地上捂着没有伤口或是鲜血的右腿——现在只剩下右臀的部位。
光滑的切面,消失得过于自然的大腿,就好像自己本来就不存在“右腿”这么一个东西一样。
可痛楚不会骗人。
无法理解,泽人完全来不及理解这一切。因剧痛而涨红的双眼,浑身因“明明还活着却好比经历了死亡般”的恐惧而颤抖。可哪怕是经受着这种直达地狱般对肉体与精神双重的折磨中,他也得硬撑着墙面站起;哪怕只剩下一条能用来支撑自己上半身重量的左腿,他也得从快要令他休克般的剧痛里挣扎着逃跑。
纯粹出自于本能的反正,哪怕连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却意外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是什么。
同时,他也不知道这样逃跑的意义。但现在,也无暇去顾及除了迈动那尚且还能活动的左腿之外的事情。
内心完全被唯一的情感笼罩,那也正是于自己脑海中唯一清晰的认知中衍生出的事物。
不能......呆在这......快,快动起来......咦......为......为什么只有一边......咿......不对,快逃——因为,如果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的话只会......不对,一定会,一定会......会死的!!!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那是面对了死亡才会产生的恐惧,完全出自于本能的恐惧。就连那双鲜活的双瞳都在为此疯狂颤抖。
绝对会被杀死的!不要......我还不想——
刚踩上通往下层的阶梯,接着他的全身便因脚上突然的扭伤而失去重心,直接滚了下去。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教学楼乃至其门外空地上的人们所听见的只是回荡在这个夜色中,极度痛苦而凄惨的叫喊。可当那叫喊与早已停下的警笛所产生的死机混合在一起之后,让人们感受到的只是让他们像不存在的“神明”祈祷的动力。他们有的人双手合十,有的什么也不做,有的在心里默念
无论是否信神,他们此刻都在“祈祷”。
祈祷着自己的下场不要像他那样凄惨;祈祷着自己不要成为下一个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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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人把嘴角流出的苦水抹掉。现在的状况仍然是失去整条大腿的切面所受到的二次创伤带来的痛苦远远大于了自己左脚的崴伤疼痛。他不再叫喊,还是选择忍痛咬牙,任由红肿的双眼渗出泪水。
这样一来,整个楼梯间就只剩下了他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与繁重的呼吸混在一起的声音。
还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寒与黑暗。
泽人再一次选择爬起,哪怕因为已经发软的双手自己又倒下了三次。
不要......我不想......不想死......
但因为一股莫名的欲望,他仍然,不对,必须站起来。
搀扶着墙,全身被汗水浸透,就连此时的面目也因痛苦而狰狞。
那也得逃下去。
每一步都十分缓慢,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但也因此,泽人的每一步都变得更加坚定,每一步都更加有力。
他不想死,也绝对不能死。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死亡,而是害怕着“毫无意义”的死去。
他抹去鼻孔下因撞击而淌出的血渍,拼尽全力去忍受剧痛向前走下去。
他失去了父母,没有朋友。换句话说如果现在就这么死了,哪怕会为他举行葬礼,也没人会记住他的名字吧。那葬礼上一定有人会为他献上花圈,只不过送花的人一定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给这里送上花圈吧。因为自己的作为?还是为了自己的言行或是令那人所感动的举动所献上的白花?
别开玩笑了。
一想到这,泽人止不住的发笑,建立在疼痛上的笑容并不容易。因为那不可能,谁也不会知道“唐泽人”这个名字,更别说什么值得让人歌颂的伟大事迹,那不过是属于英雄们的传说罢了,自己一个与英雄一词毫无干系的边缘人物又凭什么能耐去得到?
所以,那送花的人之所以会献上白花,也只是因为一件事情——从未被人记住,从未浮现于世人视野中的逝者们之所以能收获他人的“白花”,那仅仅只是因为这里有着长眠于此的人罢了。
这即是孤身一人的代价,也是毫无疑问死去所必然的结果。
连逝去之时都不会有人歌泣的故事,又有什么可令人期待的?
所以,他绝对不能死。
也绝对不能死。
……………………
………………
…………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狼狈的走了多久。但隐约能意识到时间绝对不止过去了7分钟。
但自己仍还活着,令人不可思议。
或许,这又是那个疯子的恶趣味。
一想到那个疯子,那个能轻易否定他人存在价值的家伙,那种令他浑身颤抖的情感就止不住的涌上来。
自己仍在害怕吧,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处境啊。
真是一针见血。
思绪回到现实,他此刻正站在离教学楼不远的一处能通向学校花园的地面走廊里。是这间实验楼的通向外界其中一个出口。
泽人早已从疼痛中夺回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但或许是开始对这种异样的感受中麻木了吧。
仍然让人笑不出来。
他那扭曲的表情也逐渐恢复了过来,但一想到明明着上千人分布在这所学院里,却不见一丁点的动静,除了因为时间点而自行亮起的路灯外,这所学院见不到一点活着的样子的时候,他的背上就会止不住的冒出冷汗。
走到走廊的尽头,他扶着墙壁把门推开。一股比他想象中更加刺骨的寒风便朝着他全身袭来。
映入眼帘的本应是一片由鲜艳而常见的花种所组成的花墙与花丛构建的场景,但在这道极度黯然的新月之下,呈现出的只有如同死后世界一般灰色与惨白色构成的景象。
他瞪大了双眼,明明身上的颤抖愈加的剧烈,他却几乎在这个瞬间做好的赴死一搏的准备。
那一朵远远凌驾于这地狱之景的妖艳之花,正在其中盛开。猩红与漆黑交织的花朵,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这里的景象才足以被称之为“地狱”。
那个女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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